我的面孔,不知我的脸在阳光逼视下是什么光景!匆匆回到睡房,大力扯开窗前一切阻隔,对牢大镜子细看。
皮肤已经松弛了。
缓缓抚摸之下,觉得它还算得光滑细洁,但已没有太多弹力,本来不应如此,还没有老,还不甘心,但长年夜间出动,酒灌得太多,心思访惶,都有影响,还可以有救,一定有救。
一转头,看到身后那瓶白色的花。
它已残谢,花瓣枯干,沾上棕色霉点。越是美丽,越不经摆。
不过不要紧,毋需感触,他会派人送来新花,使之永生。
走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带走什么,不欠国维什么。
等他回来,即时要把握机会,同他说清楚。
国维进屋,看到夕阳普照,发呆。
“海湄,海湄。”他大叫。
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名字,从来不是一个人。
没有人发觉我的血肉,直到今日。
“我有话同你说。”
我望向他。
近看实在是不行了。像一些中年艳妇。国维也喜日夜都戴大墨镜,企图遮一遮鱼尾纹与雀斑,更加会双眼无神。额头布着横纹,牙齿尤其坏,烟吸得太多,焦油积聚牙缝,所以他不爱笑。
认识他吗?十年共处一室的人。
我开口:“我先说。”
“你有什么话要说?”
国维不信洋娃娃也有发表意见的需要。
“我决定离开这个家。”
屋里忽然静下来。
一圈阳光射在我脚下,随灰尘打转,我有点晕眩。终于说出口了,原来并不是太难,不过是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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