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挂钟,从九点到十点再到十一点,自在一颗炽热的心随着时间缓缓地冷却,整个屋子仿佛被失望与恐惧占据着。
自在惶惧地想着,就等到十二点,真的,只到十二点,他再不回来,她就不再等他。
因为过了十二点,这一天便不具有特别的意义,也不需要庆祝了。
挂钟指针走动的每一个声音都像在提醒她今天又消失了一些,她的心也被时间一寸一寸的分割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自在再次看了看钟,喃喃自语道。“十一点五十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然而她没有气愤,有的只是担心,走向餐桌,轻呼口气吹熄了即将燃尽的腊烛,将已渐渐融化的蛋糕搁进冰箱,再把满桌精心烹调的菜肴一道道用保鲜膜包好收进冰箱中,冰桶内特地挑选的香槟亦退了冰,桌缘滴着冰块溶化后的水珠,她取了条抹布,不愠不火的缓缓擦拭,以免水珠流动。
结束所有的动作,她回到厅中的沙发,抬头看了钟,傻气又固执的不承认已过了十二点,“十一点七十三分了……”
他是不是刚好有事在忙,所以才迟了晚餐约会的?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无法打电话给她?
尽管君熙失约了,自在还是替他找着借口,依旧相信着他。
又空等了会儿,自在索性至后院拿了拖把,缓缓地拖着还很干净的屋子,说是在做本来就该做的家务,其实她心底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过是在想办法耗时间,好让等待他的一分一秒不会那么样的漫长。
忙完了原本就毋需整理的家务,她用目光搜寻着整个室内,检查是否遗漏了哪个部分,墙上的挂钟显示着十一点一百五十二分,再将视线转移到桌上的电话,她犹豫着是否该进行今天第三十四次的失望。
蓦然间,电话神奇地响了,自在的一颗心几乎要蹦了出来,她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没有平日的悠然。
“呃……自在吗?我是小如。”电话那头传来自在同学小如的声音。
“我是。”自在将失望的情绪压下,有礼但客套的问着,“有什么事吗?”
“嗯……康老师在不在?”小如显然也颇为为难,用词上很是小心谨慎,以免真的是她看走了眼。
“他不在。”
“那……呃……”
“怎么了?有话你就直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找君熙?方便跟我说吗?我再帮你转告他……”自在还误以为是高中同学有麻烦事要请他帮忙。
“去他的康君熙!”小如啐了声,然后一肚子的气都冲了上来,没头没尾的劈头说道:“我们那么久的朋友了,既然被我见到,我怎么样都不能当作没这回事,你知道我最恨这种人,枉费我当年还崇拜他崇拜得要命,没想到他竟然跟其他男人一样犯贱,有了像你这样一个大美人还不满足,偏要去找那些说气质没气质、说身材没身材、说脸蛋没脸蛋的酒家女……”
自在微蹙了蹙眉,语调还是一样的柔如春风,柔柔地打断了小如的话语,“小如,有话直说吧,我们是老同学,别拐弯抹角了。”
小如沉默了会儿,像是下定决心、鼓起勇气,一口气噼哩啪啦的说了,“我陪客户上酒店应酬,看到康老师也在那跟女孩子搂搂抱抱、喝得醉醺醺的。”
自在呆若木鸡的拿着话筒,傻傻地看着洁白的墙,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脑袋也停止了运转,再也听不到小如的声音,只有她先前的话语似是唱片跳针般不停的重覆着,一声一声的击沉了她雀跃的心。酒店……搂搂抱抱……康老师也在……
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可能……难道是小如骗她?不,小如不会骗她的……那……
她一颗心蓦地乱烘烘的,不愿意承认君熙与小如之间是谁骗了她。他们一个是她打算仰赖一生的男人,一个是她交情十余年、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要她怎么选择?她可不可以什么都不要选择?
但是打给昕任的那通电话,嘈杂的声音背景似乎就是从酒店传来的,莫非君熙那时就在旁边……
“自在?你还在听吗?”小如不安的问着。
自在这才回过神,却还是心乱如麻,怎么都平静不了,虚应了声,表示她还在线上,“嗯。”
小如顿了会儿。“自在,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我是你的好朋友,既然被我看到了,我就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懂吗?”
她仍是虚应了声,却没有开口。
小如报上了店名及地址,然后说道:“现在他在这,要来不来都随你。不管你怎么决定,只要记得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挂上了话筒,自在不断的挣扎着。她该不该去?
如果不去,她难保自己不会猜疑着他,毕竟她相信小如不会骗她,也没有必要骗她;去了,若他不在,那么两人之间不会有任何的隔阂,她也就能继续的相信他;若……他在……那么他们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只是……凭女人的第六感,她隐隐约的地知道他在,若她不去看个分明,对他们的感情将会形成道大裂痕……无法缝补的大裂痕……
挣扎了良久,自在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了口气,给予自己此生最大的勇气,这才打开大门,面对不可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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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程车上,司机暧昧的眼神透过后照镜不停的望着自在,从她向司机说了目的地开始,这样的目光就一直侵袭着她。
自在并没有留意,只是看着窗外不断掠过去的灯红酒绿,她不了解每一盏霓虹灯后是否都上演着一幕幕不堪入目的影片。
许多次她几乎要叫住司机将车掉头,去逃避可能无法承受的事实,不过她还是告诉自己,君熙是无辜的,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要确定小如的误判。
满街行驶的大都是进口的高级车,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她完全不知道这里有这样的世界,炫亮的灯光像是欢迎着红男绿女踏入一个纵情欢乐的国度。
“小姐,到啦!”司机操着一口台湾国语,满嘴槟榔地道。
粗哑的声音将她唤回现实。“喔!多少钱?”她掏开随身的小钱包。
“不用啦!小姐,”司机咧开血红的大嘴,“你几点下班,我来接你好吗?”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司机将她当作在酒店上班的欢场女子,即使再有修养,她也不禁让一团怒火扬红了整张脸。
她愤然的将一张千元大钞扔在前座,咬着牙,朝司机瞪了一眼,忍着满眶欲溢的泪水,冲出车门,快步地往前走去,还听到司机在背后以几声粗鲁的“三字经”怒骂着,“不接就不接,落翅仔还装成在室的……”
从小到大,她就像是被众人细心呵护的温室花朵,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脑中的每条神经都传达着愤恨的讯息,她几乎要放弃走进酒店一探究竟的念头,然而她迫切地想证明自己所深爱的人并没有背叛她,因此她还是忍着全身的颤抖,向一片炫目的灯光走了进去。
门口的领班讶然于如此出尘美丽的女人出现在这种场所,浑然忘了上前接待,酒店里的侍应生也暂时忘了自己的工作,傻傻地望着她,然而她只想找到小如口中所说的包厢,虽然一路上面对的都是浓妆艳抹的女人嫉妒且具杀伤力的眼神,还有脚步踉跄的酒客充满兽性渴望的目光。
自在头一回感到不自在,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仔细地审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勇气能抵挡这些妖魔鬼怪的进袭,只能硬撑着残破的自尊,搜寻着挂有“138”的包厢。
“132、134、136……”她口中无意识地念着,找寻着小如告诉她的包厢号码。
终于来到她要找的地方,站在门口,突然间她觉得自己的勇气似乎用完了,听见包厢里面男男女女欢谑的笑声与言词,突地忘了来这里的目的,略退了一步,她想转身逃开,一只大手却无声地拍在她的丰臀上揉搓。
“好呀!罗经理,店里来了这样的菜色竟没通知我来吃……”
自在惊惶的猛然转头,一团酒气几乎要将她推倒;一个满脸淫笑的陌生男人用他的手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她的臀,另一只手紧搂着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
濒临爆发的情绪再也无法按捺。“啪!”自在甩了那个男人一巴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再也无法克制地打开了门,开启那个无法想象的空间。
她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一身纯白的保守衣衫,一张纯洁的天真面容,与五光十色满载着声色的场所格格不人。
室内的音响震耳欲聋,灯光并不是很亮,却足以让她看清那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孔。
是君熙!真的是君熙!
那一个前一晚才将自己保留了二十八年的纯洁全部拿走的君熙!
那一个前一晚还在她耳边倾诉此情不渝的君熙!
望着他,自在觉得全身都像是在瞬间结了冻,僵硬得连动也不能动,眼也不能眨一下,只能这样直瞅着他与坐在他腿上只用少许布料包裹曼妙身材的年轻女子。
除了君熙之外,没有人察觉到室内温度的骤降,满室的呼么喝六、莺声燕语,进行着一场场男欢女爱的游戏。
他愣了愣,摘下眼镜,揉揉已微醺的双眼再戴上,才敢确定她就站在门外直直地望着他。
又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今天……不……该说是昨天……是什么日子了。
他竟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忘得不留痕迹!
同侪的赞佩、下属的吹捧,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让他早已忘了晚上已和自在有约了,压根就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想都想不起来。
四周嘈杂的划拳喧闹声中,自在却清楚听见了胸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被狠狠一棒敲碎了,乒乒乓乓地碎了满地,再也找不回。
他真的在这!
他真的在!
被伤害的不仅仅是她爱他的心,伤得最重的是她对他的信任。
朋友都劝她要把他看紧一点,别老是放牛吃草,但她始终相信他不会骗她、他不会背叛她,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别人暗示、明示多少次,她总是一笑置之,根本不当真,不放在心上,也不当一回事,更甭提追问他的去处是否属实。
她是那么样的相信他呀!她一直都相信着他,但是他却辜负了她的信任,辜负了她用一生作为赌注的信任。
他怎么能……怎么能在她将一生交付之后这样对待她?
自在全身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这样望着他,一颗心也碎成千万片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美丽的世界瞬间被摧毁了,她所拥有的幸福只是靠着欺骗堆砌成的,如今谎言被戳破了,她一时之间无法承受这样的青天霹雳,脑海一片空白,血液也忘了流动,只能这样愣愣地看着她不愿意再多看一秒的场景。
“自……自在……”君熙倏地推开坐在他腿上的年轻女子,站了起来,想冲上前去,酒意却轰然涌上脑门,虚浮的脚步让他无法正常地移动。
被推倒在地的女子仍不识趣地揽着他的腿,妖娆地喊着,“康哥,你要去洗手间吗?我陪你去。”君熙试图跨出一步,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整个身子扑倒在年轻女子的怀里,被压在他底下的女子旋即发出一阵浪笑。
看着眼前无可解释的事实,自在的眼中似乎再也没有任何光彩,所有的画面慢慢地模糊,脑中一片空白,连室内仍旧继续的哗嚷也像是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她转过身,一步步地离开这个残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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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的眼睛再也无法看清楚,泉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觉;耳朵也听不见震耳欲聋的嘈杂音乐与淫声秽语,只听见她心碎的声音;嘴唇被她咬得出血,因哭泣而频频颤抖抽搐,鲜红的血顺着唇边滑下,落在她洁白的衣衫。
看着自己沾了血的衣衫,她伤痛地想着,这就像昨夜床单上的血迹一样触目惊心,不同的是昨夜她是满心甜蜜,而今日……
思路乱成一团,复杂纠缠不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庆幸看到了真相,还是后悔来这将一切看得太清晰,损坏了心目中完美无瑕的他。
天呀!十年了!她用了十年的光阴,却直到今日才看清楚。
老天跟她开了个大玩笑,天大的玩笑,一个很不好笑的玩笑。
她漫无目的地踱在到处是秦楼楚馆的街头,耳中传来聒噪的呼卢喝雉,一声声地翻搅着她心中的雨恨云愁。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以往也有遭遇挫折的时候,君熙的怀抱总是她最安宁的避风港,然而今夜这个港湾里已停泊了另一艘船,茫茫大海,雨暴风狂,她像是失去了罗盘的小艇,随着汹涌的波浪载浮载沉,不知将会飘往哪个未知的彼岸。
尖锐的口哨声就在近处响起。“小姐,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们去HAPPY一下啊?”一群呼啸的阿飞飘着车将她团团地围住。
自在仍旧是木然地往前走着。外在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了,这个曾经美丽的躯体早就交给一个人了,而现在男人或女人、好人或坏人、有心人或无情人,凡世间所有的人对她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几个阿飞看她没有受到惊吓的反应,反而呆住了,一个胆子大的阿飞将机车漂亮地转到她身旁,拦腰将她抱住。
然而自在却没有丝毫的反抗。今晚所受到的侮辱已然太多,超过她生命中所能承受的极限,既是如此,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何区别呢?
那伙人看到自在如此地“配合”,都发出一阵欢呼声,像是走在路上捡到黄金一般的兴奋,几个人将她架上一辆机车,而她也任由人摆布,似乎只想远远地逃离这个心碎的地方,能将她载走,她反而心存感激。
“今天运气真好,捡到一个嗑药的。”一个阿飞掩不住喜色地说。“对啊!还是个这么好的货色。”另一个阿飞接口。
“快走吧!赶快带到老地方去爽一下。”第三个阿飞略带亢奋情绪地催促着。
四周当然也有许多人在场,然而都是一脸漠然,事不关己,没有人愿意惹祸上身,只敢站得远远地当观众,连记下车号的勇气都没有,即使有人心中突然兴起义愤填膺的不平,一看到五、六个小伙子嚣张的神情,还是只能紧搂着身旁的女人,做个安慰自己的阿Q。
夜风扬起自在一头长发,也扬起她的心,她从来不知道夜里骑着车兜风是如此惬意的事,过去的她只忘情于自己的古筝世界,偶尔与君熙一同出游也都是在白天,一到夜里,流连的不是咖啡厅、电影院、就是茶艺馆或者音乐厅,何时曾有过这样轻扬飞舞的感觉,她浑然忘了自己已深陷在一群野兽之中,只是尽情地沉醉在她这一生中的第一次放纵。
车群狂啸过街,引起疏疏落落路人的注目,一身白衣的她在夜行骑士的黑色皮衣中格外明显,他们将车骑人一条暗巷,在一座废弃的大屋前停了下来。
她还眷恋于方才的狂放之中,眼神迷的看着这些对她狞笑的黑衣人,几个人不由分说,硬拉着将她拖入大屋中,她才讶然回过神来,顿然感到惊骇的来袭,惶悚的阴影像夜幕般笼罩整个大地,她忽然纵声大叫,声音尖锐粗嘎的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拉着她的几个人也被突来的尖叫吓慌了神,手一松,任由她跌向地面。
骤得自由,她只能慌不择路地向屋外爬去,眼看着即将脱离虎口,门口猝然闪进一抹猥琐的黑影,原来是负责在外面把风的家伙听到凄厉的惨叫,正想进来探查,却成为她生命中的死神。
被外头把风的男子强力的手一把抱住,满心凄惶的她只能以声音不断地挣扎着,屋内的几个人也冲了出来,为首的男子一个挥起手来就给她一记大耳光,出口先是一句脏话后呻道:“老子好心让你爽,你还不知死活!”
这一掌打得她心神俱裂,口中的鲜血沿着嘴角汨汨地流出,她已无力再做抵抗,整个身子软瘫在外头把风男子的手中,为首的男子则穷凶恶极地扯下她一大片裙子,然后撬开她的嘴,将整团破布塞入她的口中,她只能发出无力的呻吟,任由这些狼子野心的人一步步地向她靠近。
突地,一阵警笛急响,撕破暗夜的死寂,而且迅速迫近,对自在来说却有如天使的圣音。
“他妈的!条子来了,快散!”几个人跨上机车分头鼠窜,将她弃置于晦暗恶臭的大屋。
还是有人大着胆子报了警,警方在附近的巡逻车一闻线报,立刻赶来驰援,原本遍寻不着这群人的影踪,然而自在的叫声终于帮他们确定了方位。
自在独自躺在荒芜的大屋中,浑身的痛楚让她频频吸气,警察虽然及时阻止了这群野兽对她的侵暴,却没有任何人进来对她做进一步的救助,他们都忙于追赶那群恶行重大的骑士,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身心皆已受到重创的孱弱女子,仿若这个世界已经将她遗弃了。
草丛里的虫吟好似要攫取人心的哀鸣着,风拂过的树影如同鬼魅般,恐惧的意念犹如浪潮般一波波地袭来,四周的景物都幻化为张牙舞爪的魔鬼,狠狠地啃啮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只能卧在阴冷的地板上,感觉到灵魂已渐渐离体而去,四肢百骸都已不属于她的管辖,身躯的疲累没有让她昏迷,反而更清楚地感受到身上每一处痛苦的袭击,尤其是她的心,正不断地萎缩、枯竭、冰凉。
她好想就这样永远躺着,即使世界末日来临,她也不愿意再移动自己。
天还是亮了,阳光一寸寸地吞噬着黑暗,然后将她整个包容起来,她浸浴在暖暖的和煦之中,微凉的晨风飘流过她的长发,让她怀念起夜风轻吻的醺然,那是种从来都未曾拥有过的轻松。
意识朦胧中,几个小时前的每个场景就像泛黄的照片般无声无息地褪色,小时候窝在父母怀中那种温馨的意象却悄悄地显明,她看到父亲伸出慈爱的大手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她听见母亲用和蔼的声音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她忆起与妹妹在淡水别墅欢声的嬉闹着……
她恍然了解这世界有太多的角落是自己从不曾去采访的,也有更多东西是更值得她去珍藏的,过去她苦苦地浇灌着一株随时可能移植的情花,却舍弃了可以遮荫、可以嬉戏的森林,也只为了一颗匆匆划过生命的流星,而放弃了浩瀚无垠、繁星点点的宇宙,她真的是太傻了。
于是,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身体也慢慢地暖了起来,阳光的照拂轻轻地抚平她身上的痛楚,她勉力地撑起自己,虽然步履蹒跚,却是毅然果敢地步出大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随身的小钱包已不知遗落在何方,然而她并不想求助于任何人,还是缓步地行走着,粉嫩的脸庞上有着清晰的掌印,雪白的衣服经过一夜的折腾早已残破,上面还点缀着零星的血渍及尘土,原本齐整的秀发也散乱地披在肩上,虽是一副历劫余生的模样,但她端庄典雅的气质还是让好奇的路人感到神圣而不可侵犯。
时间是距离的敌人,虽然她走得口干舌燥,然而经过三个小时后,她终究是回到了家门口。
门口有个人徘徊着,即使她不用正眼去看,也知道是什么人。
君熙一脸茫然,他不明白自在离开酒店后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然而当他看见自在一身狼狈地出现在面前时,他整个人几乎是被震慑住了。
“自在……这是……你……发生了什么事?”他有点话无伦次。
自在并没去注意君熙表情的讶异,更没留意他已是斜了领带、皱了衬衫、黑了眼圈,况且她也不愿分给他任何的视线,她只是淡然地走了过去,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心中还庆幸这把钥匙并没有随着钱包一起丢失,她开了门,目不斜视地走进去,自始至终没向他看上一眼,仿佛他是透明的一般。君熙傻傻地看着她,正想往前拉着她,却被她外表的冷冽冻在当场,一时间手不能动、口不能言,整个人像完全失去了意识,直到她要把门关上的一刻,他才猝然惊醒,急忙伸手挡住即将关上的门。
“自在,你听我解释!”君熙的口气中并没有平日的沉稳。
自在的眼眸中一片漠然,“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说罢,她用力想将铁门紧紧地关上。
他将门撑开了一些。“自在,你怎么了?我是君熙呀!你听我解释好吗?”
“这位先生,我真的不认识你!”
君熙的脸色越来越惶恐,“我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请你别再骚扰我好吗?”自在对他已感到有些不耐。
君熙的语调中已带着哭音,“自在,我求你,我知道自己错了……”
“这位先生,你如果再继续这样闹下去,我要报警了!”她的口气已经很严厉了。
“自在……自在……”
趁着君熙一时失神,自在猛力的将他推出去,接着将门一关,隔绝成两个不同的世界,关门的巨大声响还回荡在空气中。
“自在,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君熙仍是在门外声嘶力竭的喊着。
门内的自在只是转身靠在门上,秀丽的脸庞无声地滑下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