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那样确信和笃定,眼里全是几近迸发的欲望和果决。
可他分明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钟家人。
也从来没有听过哪个家庭里,会有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如此地盼望自己的丈夫死去。
他只能竭尽全力地控制住自己所有的难堪、不满和迷茫,点点头,假装附和。
这一妥协,就妥协到,许多年后,他长成一个十七八岁,沉默又寡淡的少年。
他一路上着最好的学校,有最出色的名师一路保驾护航,仿佛无所不精,全有涉猎,无论在哪,都是人们私下议论着的“高枝”和“阔少”。
这些在旁人眼中的光芒万丈,于他而言,说到底,却不过是笼中的金丝鸟等待着被人放上展台,供人拍卖估价。
他的母亲正全力筹备着钟家继承人的意外过世。
而他,就是那个注定要被亲手送上拍卖台的新继承人。
即便想清楚了这一层,他彼时尚且年少,确实也有郁卒和烦闷到无从忍受的时候。
于是,并不记得是从哪天开始,他偶尔也会在母亲的默许下买上一包烟,在少人经过的小巷,在烟雾缭绕、大脑被尼古丁熏得恍惚松懈的瞬间,取下眼镜,揉揉眉心。
卸下所有疏离伪善的面具——
这是不需要为人所发觉的难得任性。
而后。
也就是在这样稀疏平常的一天,有个女孩忙手忙脚地冲过来,一把撞进他怀里。
这么一撞,两相狼狈,人仰马翻,连礼服的扣子都被扯去一颗,前襟大开,手里那副金丝眼镜也被猛地甩飞,再拾起时,镜片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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