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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起来很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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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有他这种粉丝,她一点都不开心!

大幕拉开前五分钟,剧院里一片沸腾,吵闹声伴随着茶叶的香气迅速且猛烈地从前台往后台喷涌。成楠待在舞台上的一处角落,小心地拉开天鹅绒幕布往外张望,果不其然在第一排中间的老座位上看到了纪言之。

二十多岁的男人有着介于成熟和青葱之间的纯粹气质,剧院高处的射灯直直打下,衬得他皮肤白皙、眉眼温柔,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带有弧度的嘴唇。成楠凝视着纪言之跃动着细碎光芒的侧脸,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烦人。”

她向来视纪言之为眼中钉。按道理说能有一个长相这么出众的粉丝,她应该得意才对,但她完全开心不起来,归根究底是因为……

正愤愤着,身后响起组员的提醒:“别发呆啦,师傅已经准备上台了。你和大师兄对过台词了吗?”

成楠这才回过神来,干笑道:“对过,对过了,都演出了那么多场,我哪儿能忘词。”

对方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那也要确保万无一失。过来,你的头发我再帮你整整。”

甩上幕布,成楠坐到梳妆台前,偌大的镜子上立刻显现出她如苹果般可爱的脸蛋。她是德祐社创立人成德的孙女,自幼学习相声小品表演技巧。其他女孩子在玩芭比娃娃的时候,她就已经把绕口令说得滚瓜烂熟了,惹得其他小朋友都拿她当异类看。情窦初开时,她被喜欢的男孩子当成新奇事物来取笑。成年后,她自然而然地入社成了专业搞笑艺人。她在舞台上为了哄观众笑而绞尽脑汁,再加上她本身长得可爱,眼睛和脸蛋都圆溜溜的,许多人一看到她的脸就联想到她的滑稽表演,不由得捧腹大笑。

反正她就是当谐星的料,甚至还有电视剧导演请她出演搞笑角色。为了这件事她不知道和父母吵过多少次,可父母就是不准她改行,偏要她继承他们的衣钵。

表演开场,成楠深吸了一口气,拉开幕布滚了出去,立刻引起一阵哄笑。

她拍了一下裤子,故作惊讶地说出早就对好的台词,顺利地和师兄进入剧情轨道。

原本,这台由社里的成员自编自导自演的搞笑舞台剧让成楠做女主角时,社里就有不少反对的声音,近两个月的公演下来,成楠都表现得很出色,质疑的声音这才逐渐小了下去。

台上,成楠分神瞥向观众席,看见纪言之定定地注视着她,她的心跳不禁乱了一拍。但很快,纪言之的眼睑便耷拉下来,他舒服地趴在木桌上吐息绵长。成楠嘴角一抽,气得险些忘词。

她颤抖地伸出手,怒喝:“又睡觉!给我起来!”

她这句台词吼得有血有肉,让接她话词的师兄都吓了一跳,暗自嘀咕,小师妹的表演功力真是见长,瞧这模样,活像母老虎发飙。

他不知道,成楠将真实心情和台词融为一体,切切实实地对纪言之的反应怒不可遏。

这个浑蛋,每次来剧场看戏不超过五分钟就会睡着,这就罢了,每每舞台剧结束,他还要送束花到后台,点名道姓地感谢她的精彩表演。

感谢什么,感谢她演得太烂,成功让他睡着吗?

还标榜是她的粉丝。

粉丝个大头鬼,有他这种粉丝,她一点都不开心!

舞台剧演了多久,纪言之就睡了多久,观众们热情地起立欢呼都没能吵醒他。成楠直到谢幕后到后台换衣服还余怒未消,把镜子当成纪言之臭骂:“花钱来睡觉,有钱了不起啊!下次你再敢睡,蔑视我的劳动,看我怎么收拾你!”

其他忙着收拾残局的工作人员好笑地搭话:“他是故意这么做的,想引起楠楠你的注意。”

“就是,还送花来。”大师兄卸了妆,眉开眼笑地靠在门边对她说,“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手段还独树一帜!小妹,我看不用多久你就会被他拿下。”

“胡扯!我为什么会被一个看我的演出会睡着的人拿下?!”成楠凶神恶煞地吵回去,厚重的脂粉盖住了她绯红的脸颊,却盖不住她陡然剧烈的心跳。

她被男人拒绝惯了,忽然来一个对她示好的,她说不得意是假的。

可那个总是睡眼惺忪、面无表情的人,真的是对她有感觉,才会每次都来捧场,还送她花的吗?

02. 呆子,不会告白吗?

在港城的最后一场演出结束,社团准备修整两个月,受邀前往临城表演。

修整不代表放假,社员们每天还是得按时来社团练习排练。德祐社租下城郊的一栋小楼,里面应有尽有,成楠和父母住在顶楼。早上天才蒙蒙亮,成楠就被叫起来练功。

不用演出,自然就看不到呼呼大睡的纪言之,成楠不用动怒,心中却有些细微的失落。

这天晨练结束,她骑车去巷口买早餐吃,见时间还早,便想骑车绕城锻炼身体。不一会儿她突然察觉路对面射来一道灼灼的目光。她纳闷地望去,只见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轿车,隔着黑色的车窗,压根看不出里面坐着什么人。

成楠以为是自己的第六感失灵,没做他想,就踩着脚踏车往回骑,没想到那辆车一路缓缓地跟着,直到巷子口都没有停。

成楠这才觉得不妙,立刻刹车,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

眼神警示丢出之后,成楠加快速度骑到院子门口,甩下脚踏车,抄起扫帚就跑了出去,那辆黑色轿车恰好开到院子门外,还没停稳,就被成楠一下子抵住窗口:“跟踪狂敢骚扰我?不知道这里生人勿近吗?混哪条道上的,开门给我瞧瞧!”

她入行多年,为了争口饭吃,不至于被人欺负,言行举止带了点匪气,有时候她脾气上来了,真正的汉子都有些害怕。

成楠这一声吼,顺利地引起在院子里谈笑的几位师兄的注意,大家快步走来围住轿车,问明原因后就凶神恶煞地冲着驾驶员喊:“有本事尾随没本事站出来?开门!”

对方似乎是被这阵势吓到了,等了好久,才摇下车窗。玻璃一寸寸往下移,阳光直射而入,照亮了对方带有歉意的脸。

成楠视线一晃,胸口莫名一震。

她呆呆地望着他,听见身边的几人发出暧昧的呼声,好半天才恢复凶巴巴的表情,皱眉问:“怎么是你?!”

对方尴尬地开门下车,礼貌地鞠了一躬。

虽说认识有两个月了,但成楠一直都只在舞台上见过纪言之,还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

他的眼神中带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忧郁和疲倦,跟远距离的对视不同,近距离的对视时,他身上的清冷气质全数变成温润的平和。他慢慢地走向她,那样的小心,让她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两人无声地对视,纪言之嘴角动了老半天,终究一句话没说,坐回车内绝尘而去。

成楠愣在原地,被大师兄揽住肩取笑:“都追着你追到这里来了,这小子,还真是有能耐!”

成楠一肘击中他的小腹:“有空闲扯,为什么不去琢磨段子?别烦我!”

说完,她在众人的揶揄中落荒而逃,脑中一遍遍地回想纪言之临走前赤红的耳根,嘴角都要咧到天边。

这傻子,喜欢她就直说啊。

她虽然讨厌他经常在台下睡觉,但他那纯情的模样,还是让她挺愉悦的。

自那以后,纪言之又重新出现在成楠的生活中,他几乎天天来社团里报道,不吵也不闹地注视着成楠练习,等不到几分钟又靠在墙边昏睡。

他睡觉的样子很好看,睫毛纤长,投射下来像一把折扇。排练结束,纪言之还没清醒,成楠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望着他的睡颜哼了声:“呆子,不会告白吗?”

这个人近三个月来锲而不舍地对她示好,她的心就算是铜墙铁壁,也开始软化了。

如果他有胆量捅破那层窗户纸,成楠倒是愿意勉为其难地和他交往试试看。

03.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天天往德祐社跑,纪言之这个当事人是没什么自觉,其他围观人群却替他心急,恨铁不成钢地议论:“这小子是不是男人,也太胆小了!小师妹那种女人,他笑上一笑,还不是手到擒来?”

成楠恰好在化妆室外路过,一听见就朝天翻了个白眼,隔着门怒吼:“我这么廉价吗?!纪言之那浑蛋面瘫还嗜睡,我干吗要和他在一起?!”

吼完她怒气冲冲地往排练室跑,推开门险些和里面的人撞个正着。成楠后退一步,抬头望去,见是面容清冷的纪言之,立刻没好气地皱起眉:“干吗挡着我?让开!我告诉你,就算你出镜率再高,我也不会看上你的!”

凭什么大家都认为她对纪言之芳心暗许,一勾就走?她是谐星,也是女孩子,在感情这方面是谨慎矜持的。

纪言之垂眸看她,担忧道:“你心情不好?”

相处时间久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要你管!”成楠推开他,被遮住的视线陡然开阔,她这才发现排练室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对方身高修长,大概三十多岁,长相颇为儒雅,风度翩翩地对成楠一笑。

成楠用眼神询问纪言之这人是谁,纪言之还未开口,就听那男人笑着说:“这位就是你提过的成小姐?”

纪言之点点头。

成楠越发纳闷:“你和他说什么了?”

不等纪言之回答,男人便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对成楠伸出手:“你好,我姓许,是言之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成楠瞥了纪言之一眼,敷衍地与许医生握了握手,“他果然有心理问题吗?”

看他不善和外人交往的样子,成楠多少也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

成楠默默嘀咕着自己看人准,就听许医生点头说:“没错,言之患有睡眠障碍。”

“睡眠障碍?”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对她来说睡觉无比幸福,怎么会有障碍?

男人解释道:“言之小时候经历过地震,一闭上眼就会想到当初凄厉的场景,已经很多年没有安然入睡过了。”他顿了一会儿,笑看成楠,“不过那次偶然来看你的演出,他倒是放松身心睡了一次好觉。”

许医生双眸平静,成楠愣愣地注视着许医生,心底隐隐发寒。

什、什么意思,他来看她的演出,真的……只是为了睡觉吗?

“多谢成小姐,这段时间言之的精神好了很多。”

成楠僵硬地转向纪言之,对方接触到她呆滞的目光,又露出了那常见的、感激的微笑。他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并没有半点暧昧,联想到这段时间的纠葛,成楠不知怎么的,心口突然生疼。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还以为他送花,一场不落地看她的表演,就算是呼呼大睡,也代表了他重视自己,对自己有好感。

原来在纪言之眼里,她不过是个好用的催眠工具。

“之前我在国外开会,这次回来,是想见成小姐一面,顺便邀想请你帮我一起治疗言之的睡眠障碍。”许医生的请求忽近忽远地飘来,成楠只觉得头昏脑涨。余光瞥见大师兄等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排练室,那几人显然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事实,刚刚的打趣都成了石头落在自己脚上,一时间几人相顾无言。

他们投来同情的目光,成楠垂下眼皮,压下翻滚的情绪,干笑着对许医生说:“我?我能帮什么?这种事还是交给你做比较好。我、我还有事,先、先出去了……”

成楠转身要走,许医生缓缓地说:“成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帮忙?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支付你工资。”

成楠皱了一下眉:“我不是要钱。”

“那是为什么?”

她杵在原地,感受到包括纪言之在内的几道灼灼的目光射来,她心头一乱,暴躁地喊:“要你管?反正我不想多管闲事!”

“哦?”许医生笑道,“我还以为你和言之是朋友。”

听到这话,成楠彻底奓毛,恶狠狠地瞪向纪言之:“谁和他是朋友,一来看我演出就睡觉,太伤自尊了好吗?!能让他进来就是开恩了,别来烦我!”

她这一吼,屋顶都险些被掀翻,纪言之受伤地垂眸凝视她,嗓音低沉道:“抱歉。”

他双眸温和,成楠一下子红了耳根,她咬住嘴唇,凶神恶煞地对他甩眼刀:“我不接受!”

纪言之无奈地与她对视,又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只是你的声音,真的很让人安心。”

成楠还是气,愤怒和羞耻纠缠着攀升而上:“你有病不会早说吗?害得我误会你对我……”

她及时噤声,许医生却听出了苗头,他眼中猝然闪过一抹暗光,笑道:“成小姐看起来温柔又可爱,这次就协助我帮一帮言之,如何?”

成楠仍然拒绝,许医生眉峰一挑:“难道……你是因为喜欢言之,所以才不好意思和他进一步接触?”

这话一出,大师兄等人就尴尬咳嗽起来。

成楠双目圆睁:“笑、笑话,我喜欢他?我有毛病吗?他闷不吭声还嗜睡,还不尊重我的演出,谁要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帮忙?”

“我嫌烦!”

“怎么能证明呢?除非你松口帮我。”

成楠脑袋里只有一根筋,没注意到许医生狡猾的微笑,想也不想地应下:“帮你就帮你,我是清白的!”

于是等成楠恢复神智,收获的便是许医生假惺惺的感激,还有纪言之淡笑着伸出的右手:“谢谢你。”

成楠气急败坏地和他握手,触到他干燥温暖的掌心,喉咙顿时发苦。

04. 一个谐星,还是一个催眠工具?

纪言之的睡眠障碍治疗起来并不简单,首先要帮他恢复到正常人的作息。成楠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个一时脑袋发热答应下来的差事,每天积极配合,傍晚时去给纪言之说相声,到了九点左右哄他睡着,再疲惫地坐车回家。

几天下来,纪言之终于逐渐适应。他是自由创作者,每天醒来后除了在电脑上敲字写下灵感,唯一期待的就是成楠按响他家的门铃。于是纪言之每天下午早早便开始在厨房准备晚餐,连许医生都跟着一饱口福。

第一次看到男人下厨,用干净修长的手指切菜煮饭,成楠连声惊呼,过意不去地留在厨房帮他帮忙。她自幼学艺,没有在厨房里待过,连菜刀都不知道怎么拿。纪言之看到她比画菜刀就心惊胆战,小心地劝她:“还需要很久,你可以去客厅等我。”

成楠凶神恶煞地问:“怎样,你嫌弃我添麻烦?”

“怎么会呢。”纪言之苦笑,“我怕伤到你。”

说罢,他指着她之前不小心切伤的手指:“这里的伤口还没好,抱歉。”

他动作轻柔,成楠心脏狂跳,用力甩开他的手掌,纪言之猝不及防,险些摔到,成楠见状连忙上前扶他,却不小心整个人栽到他怀里,撞得她脑门生疼。

纪言之紧张道:“没事吧?”

成楠难得乖巧,摇摇头,瞥了他一眼又飞快移开:“我、我还是先出去,不、不打扰你了。”

她迅速离开,徒留纪言之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这件事发生后成楠就变得有些古怪,她控制不住地对他脸红,心跳更是爆表。这天纪言之为了赶稿,到九点才结束工作,认真听成楠读故事。这样一来,纪言之睡觉的时间自然推迟。女孩子在半夜独自回家,到底不安全,于是许医生坚持让成楠留下,她推不掉,只好打电话通知父母,住在客房里。

半夜,万籁俱寂,成楠躺在床上,生平第一次失眠。

此时此刻,纪言之就睡在她隔壁,她甚至能想象出他那被银色月光笼罩住的侧脸。她心痒得很,忍不住把耳朵贴上墙壁,偷听了一会儿却一无所得,于是她便蹑手蹑脚地下床开门,直到来到对方的门外,她才猛然惊醒,以光速回到房间。

“我、我在做什么?”成楠窝到床上,咬牙拧了自己大腿一下,“白痴,稳住!”

她痛骂自己色胆包天,浑浑噩噩地折腾了好久才昏睡过去。梦里她来到了第一次和纪言之相遇的剧场,这是她第一次登台,其实紧张得很,不断地在心里默念“观众都是大萝卜”,就这样做着深呼吸,一排排地扫过去,不经意间她发现靠在椅子上,默默地注视着她的纪言之。

男人有一双勾魂夺魄的干净双眸,她一下子就呆了,好似跌入旋涡中,越挣扎就越深陷其中。

隔天早上,成楠恹恹起床,没精打采地洗漱完,趁着许医生和纪言之都没醒,迎着朝阳踏上了回家的路。

阳光温暖刺眼,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红了眼眶。

事到如今,她没办法再否认了。

她嘴硬,脑袋蠢,可她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每次在纪言之面前表演她就紧张,一和他的视线交会她就脸红,一想到他对她没有其他意思她就心痛。

都怪一开始师兄们的调侃,害得她真的沦陷了,在乌龙的误会之后,也没能挣脱出来。

她喜欢他。

可她在他眼里,是什么呢?一个谐星,一个催眠工具,还是一个值得爱的女人呢?

05. 向来带给他们欢笑的她,也会如此难过地哭泣

成楠状态不佳,整天被感情问题困扰,排练时几次忘词,最后被忍无可忍的社友们哄到台下暂时休息。

成楠躺在地板上,正长吁短叹着,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地振动起来,她放到耳边接听,从听筒中响起的居然是纪言之悦耳的嗓音:“抱歉,我起得太晚,没听见你离开。”

成楠尽量维持着冷淡的语气:“你睡得好说明我就快解放了,很好,没什么要抱歉的。”

“你安全到家了吗?”

“废话,没听见排练的声音吗?”

她这样凶,纪言之也不恼,反而关心她:“吃早餐了吗?累的话,就休息一下,别蛮干。”

“不需要你关心。”

“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

“你看着办。”

“那么……”他期待地问,“你大概几点到?”

“排练结束我就去了。”她不耐烦地回答,两人就这样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后,成楠原地复活,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一扭头,就看到镜子里绷不住笑容的自己。

他对她百依百顺,纵容她发脾气,是不是代表他对她也有那么点不纯洁的想法?否则有哪个男人愿意如此受气?像是大师兄,只要她一臭脸,他立刻不甘示弱地骂回来,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反正她脸皮厚,偶尔主动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左思右想之后,成楠决定出击。下午练习一结束,成楠就兴致勃勃地往纪言之的家赶去。

纪言之没想到她这么早到,开门见到她,眼中闪过惊喜:“你来了?”

“嗯。”成楠换鞋进门,先是四处张望,确定许医生并不在家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外人不在,利于她发挥。

帮她倒水的纪言之疑惑道:“什么很好?”

“没、没什么,我就是夸你家装修得很好看。”

纪言之笑笑:“多谢,都是许叔叔的喜好。”

他年幼时经历地震,苏醒后被许医生收养,两人的关系比许多貌合神离的家庭更像血亲。

成楠没话找话说,瞥见书房的门没关,得到纪言之的许可后,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你成天写东西,不会脑袋空掉吗?”

她好奇地看了一下电脑,屏幕上文档没有关掉。她隐约看到了一行描述女主角如何可笑诙谐的文字,正打算细看时,纪言之就冲上来挡住:“现在正好有想写的东西,不会觉得乏力。”

成楠敏锐地眯眯双眼:“你干什么挡着不让我看?”

纪言之难得露出尴尬笑容:“没有,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做吃的。”

“喂,你在心虚!”

“我走了。”

“喂!”

他转身就走,顺手保存好文档便关掉电脑,成楠杵在书房里,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文人就是不爽快。”

她很快又被书房里纪言之年少时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等听到外面响起大门开关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她想出去向许医生打招呼,走到门口,却听见许医生语带笑意地问纪言之:“这才几点就做饭,你对成小姐还真是体贴。”

纪言之背对着成楠,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想象,他一定是腼腆一笑。

许医生摇摇头:“你这样成小姐会误会的,或者……你真的喜欢她?”

他早就看出成楠的心意,本想趁机点醒纪言之,他却困惑地皱起眉头:“许叔,不要乱说,我对成小姐并没有过分的想法。”

许医生不着痕迹地瞥了书房一眼,笑着问:“那么,你觉得成小姐怎样?”

“她很好,也很……”纪言之专注地摆弄餐盘,琢磨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好笑。”

他音量不高,响在成楠耳中却不亚于一惊雷。那句讽刺的,带有鄙夷意味的词组,叫人心口抽疼。她头重脚轻,忍不住推门而出,跑到纪言之面前:“你再说一遍!”

她眼眶发烫,怒视他控诉道:“什么叫好笑,我很好笑吗?!我是谐星,是搞笑演员,在你眼里,我就是取悦别人的小丑是不是?!”

她看起来大大咧咧乐观开朗,其实是很自卑的。

喜剧能收获掌声和笑声,可更多的时候,那些笑容是建立在她在舞台上的出糗和痛苦之上的。

她摔得越惨、哭得越丑,大家笑得就笑得越开心。

有时候谢幕之后她坐在空荡荡的后台,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她扯了一下嘴角,圆润的脸和五官舒展开来,连流眼泪都叫人想笑。

成楠咬住嘴唇和纪言之对视,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好笑,收回你的话。”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纪言之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到,更心疼她双目赤红,伸手想要拂去她眼角的泪,却被她灵活地闪过。

“你收回!”

纪言之连忙说:“我收回。”

许医生也安慰她:“言之他不是有心的,成小姐,请别介意,他对你其实是很特别的。”

“特别什么?”成楠嗓音不稳,“我是……是能哄他睡觉的工具,这点很特别,对不对?”

说到这里,她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哇的一声痛哭出来。她无助地抹着眼泪,胡乱换上鞋转身就跑,夜风呼啸而来,她逆风奔跑,胸口一片冰凉。

怀着满满的期待却掉进漫无边际的绝望里,这就是纪言之给她的感觉。

她该骄傲地维持自尊,哭什么呢?

人们大概都想不到,向来带给他们欢笑的她,也会如此难过地哭泣。

06. 她的心是他的,他怎么会没机会?

纪言之当晚打了一夜的电话,都被机械女声告知电话已关机。没有成楠的声音,他半点睡意都没有,只好苦坐在电脑旁,一点一点地敲出早在脑中幻化而出的文字。

第二天一早,纪言之驱车来到德祐社,大师兄开门见到是他,没好气地板起脸:“你来干什么?”

“我找成小姐。”纪言之担忧不已,“昨天我做错了事,惹得她哭了,我想当面道歉。”

“不用你道歉。”大师兄甩上门,不一会儿又打开,往纪言之怀里丢了个U盘,“楠楠给你的,趁早走吧,她已经和师傅去临城了。”

德祐社还有几天就要到临城公演,成楠和父母提前前往临城准备公演事宜,顺便躲躲纪言之。

近期内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纪言之愣了一下,确认了好几次,才相信成楠离开的事实。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迫不及待地将U盘插入电脑,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几段音频。

他喜欢听她读书,她昨晚那样伤心,想到要离开,还是于心不忍地给他留下几段音频,好让他能继续睡安稳觉。

第一段是诗,第二段是散文,第三段是笑话集锦,纪言之听着听着,胸口就抽痛起来。

他眼球酸涨,闭上双眼后,没有再闪现出地震的可怕场景,而是成楠在不同场合的笑脸。她的声音清脆,面容可爱,加上稚拙的舞台动作,总是让人忍俊不禁。

他说她好笑,是表扬她,却没想到成了针,戳中了她的心事。

躺在床上的他循环地听着她的音频,一个下午都没能睡着,接连几天都是如此。纪言之不得不承认,原来他所依赖的,已经从最开始的她的声音,变成她这个人。

他喜欢她的嗓音,只要她在身边,他就能放松身心,有安全感,舒适惬意。在不知不觉中,她如水一般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迷恋上她,离不开她。

可是,他却气跑了她。

之后的一段时间纪言之埋头写稿,赶在德祐社全体离开港城之前,他将打印好的稿件交给了大师兄:“请转交给成小姐,我知道她不想见我,我在这里等她,如果她还愿意为我回头。”

大师兄白了他一眼:“我劝你别等,楠楠很小心眼,惹怒她的人,她一个都没有原谅过。”

何况这小子还让她伤了心。

纪言之几天没有睡觉,还带着重重的黑眼圈。看他一派温良,大师兄下不了狠心,叹了口气,恶狠狠地道:“我只帮你交给楠楠,其他的,看她怎么说。”

纪言之淡笑道:“谢谢。”

几个人站在原地,目送许医生载着纪言之离开社团后,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一沓文稿在飞机上过了几个小时才送到成楠手上,一听说这是纪言之送的,成楠立刻丢到地上:“谁要看!”

大师兄劝她:“别太孩子气,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你就……”

“师兄您很闲吗?明天就要公演了,跟我去彩排!”说罢,她拽着大师兄往后台跑去,其他人接到师兄的示意,连忙捡起地上的文稿放到成楠的背包里。

成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接下来的时间社团里所有人都很忙。成楠是女主角,忙到连睡个安稳觉都成了奢侈。晚上临睡前,成楠突然想起背包里的文稿,她躺在床上犹豫了许久,还是气呼呼地翻出来,借着昏暗的床头灯浏览起来。

她一直不知道,原来纪言之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专攻推理小说。这篇字数不多的文稿,独辟蹊径地从‍‎‌‍男­​女‍‌​‍对话展开,逆向推出了一个性格活泼的女主角一直在网络上用小号暗恋男主角,文章最后峰回路转,在女主角被戳破感情倍感羞耻时,家中门铃响起,她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手捧一束玫瑰花的男主角。

“抱歉,我明白得太晚,我还有机会吗?”男孩对女孩说。

女孩眼眶发烫,险些落下泪来:“有。”

她的心是他的,他怎么会没机会?

成楠怔怔望着结局的那一行字,咬牙喃喃地道:“我的心才不是你的!”

第二天正式演出,成楠因前一天晚睡,状态不是很好,在公演时不断地扫视全场,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纪言之的脸,两人隔着重重人海四目相对,他缓缓地微笑起来,张了张嘴,对她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成楠愣在台上,被大师兄戳了一下后背才回过神来接台词,之后她再看向角落,灯光已经暗下,哪里还有纪言之的影子?

她是太想他了,才会有这样的幻觉吗?

07. 最美的,是你的笑容

舞台剧公演到第十场,德祐社的名气在媒体的报道下已经势如破竹,演出的舞台剧场场爆满,成楠身为女主角,也开始参与各种采访。

这天排练结束,大师兄就跑过来:“约好的记者来了,师父师母让你过去呢。”

成楠卸好妆,百无聊赖地往小会议室走去,一推开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就愣了两秒。回神后她猛地退出来,凶神恶煞地对大师兄大吼:“您胳膊肘往外拐,居然帮着这浑蛋骗我?!”

大师兄干笑道:“我没有,那个人真的是这次采访你的记者,所以……”

“什么记者!他不是写小说的吗?!”

成楠气急败坏地冲进房间,正想对纪言之大吼,却发现父母居然也在场,别无他法,她只好暂时忍下怒气,接收纪言之的采访。

“我投稿的杂志社想做你的专访,我正好没事,所以……”落座后,纪言之笑着解释,“好久不见。”

成楠冷哼一声,拒绝看他一眼。

什么叫作他正好没事,估计是抱着编辑的大腿才求来这个机会的吧,不是记者还来采访,根本就是耽误人家杂志社做事!

成家二老只是隐约知道两人的,但采访为重,也就没说什么,直接进入正题。采访进入到后半程,成家二老便先行离开了,因为还要跟剧场工作人员讨论隔天的演出活动。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成楠和纪言之。

两人对视良久,成楠别开脸:“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我就先走了。”

纪言之单手扶着额头,眼皮眨也不眨地凝视她,没一会儿眼皮就耷拉下来,有昏睡过去的迹象。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他绵长的吐息,成楠愣了一下,转过头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怒不可遏地吼:“又睡?你有没有良心!说到底我就是你的睡眠神器对吧?!”

她气得鼻子都歪了,与此同时升起的,还有深深的失落。她一看到他心就疼,更不可能正常地听他采访,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她嘴硬,心却是先投降了,他呢?还是不把她当回事。

纪言之被惊醒,看到成楠失望地往门口走,立刻跑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成楠,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成楠红着眼眶:“说什么?让我再回去哄你睡觉吗?”

近一个月没见,他瘦了一大圈。纪言之紧张地说:“不是,我想说我很想你。”他握住她的手臂,“我很想你。刚刚会睡着,实在是因为太久没睡了。”

她的表演他其实场场都来看,为了不睡着,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

“你的声音很好听,可是最美的是你的笑容。你不知道,一看见你的脸,我就很幸福。”他低声地说,捧着她的脸和她对视,眼神是能腻人的温柔,“我爱你。”

他试探地倾身过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又重复了一次:“我爱你。”

成楠心跳一滞,脑筋已经开始糊涂,她面红耳赤地推开他:“别想对我用美男计!”

她掩饰着自己的慌乱,阔步推门离开,纪言之却寸步不离地跟着,一遍遍地说:“成楠……楠楠,我很想你,很爱你。”

成楠羞得像要火山爆发,不停地吼“闭嘴”,纪言之笑看她仓皇奔跑的背影,紊乱的心跳有了奇异的安宁。

他知道,从今以后,她会在他身边,不再远行。

至于他的睡眠障碍,有她在,他还会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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