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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克夫小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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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如花大街三十二号,那是一间破旧的门面,门廊上歪歪斜斜地挂着太极馆牌匾,一旁的土墙上贴着一张宣传的告示,纸张有些泛黄,字体亦是不再清晰。

李太极从门里出来,一阵马蹄声引得她侧目。

来人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千里追风驹,身上穿着靛蓝色的袍子,脚踩七彩祥云,不,是白底绣金丝边饕餮纹的长靴。

李太极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丝,嘴角微勾,在那人勒马的同时仰起头。

阳光很暖,从头顶照下来的时候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光圈,李太极只觉一阵恍惚,仿佛真的就看见骑着白马而来的皇子。

百里奚勒紧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石阶上的女子,刚毅的剑眉微微挑起,状似狐疑地问了一句:“可是太极馆的李姑娘?”

李太极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公子,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太极馆业务涉猎广泛,上到抓凶破案,下到寻猫抓狗、嫁娶姻缘、风水宅邸,就看您需要什么服务,太极馆必是包君满意。”

百里奚没说话,下了马迈步越过她径自进了太极馆。

李太极挑眉跟了进去,百里奚负手立在不大的小厅里,目光瞄了眼柜台上摆得乱七八糟的册子,随手翻了翻,剑眉越皱越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李太极不甚自在地往后退了退,瞧他这样子不像是来求帮助的,倒像是来寻仇的。那把背在身后用白布包裹的长剑未出鞘时便已露出隐隐杀气,该不会是来踢馆子的吧!

李太极胡思乱想的时候,百里奚已经凑到她面前,眼观鼻,鼻观心,厚重的男性气息带着一股子惑人的檀香扑面而来。李太极不觉面上一红,心跳加速,几不可查地向后缩了缩脖子。

“李太极。”百里奚慵懒地唤了一声,李太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百里奚拧了拧眉,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下。

李太极脸一红,不悦地挑眉。

“沾到饭粒了。”百里奚淡定地直起身子,把食指递到她面前,上面果真躺着一粒干巴巴的饭粒君。

李太极脸一红,赶忙抓了一本册子挡住脸。

百里奚很是淡定地把指尖上的饭粒弹掉。

李太极干巴巴一笑:“公子,您需要什么服务?”

百里奚剑眉挑了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求姻缘。”

大同三十八年,正是宫里选秀女的时候,但凡是年过十五的未婚少女都要去官府送文牒参加选秀,选秀前不得擅自婚嫁。

百里奚这个时候来求姻缘,说实在的有点出乎李太极的预料。她挑眉看着百里奚,暗自揣摩着,好一会儿才道:“不知公子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李家的姑娘。”百里奚饮了一口茶。

“城南李家?”听闻那姑娘是个才女,求亲的几乎踏破了门槛,早被选秀的宫人给入了名册送进宫里了。

“不是!”

“城西的李家?”城西李夫子是个落地的秀才,女儿年方十六,倒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家碧玉。

“也不是!”

“那,城北的李姑娘/?”那位姑娘可不好相与,听说是个泼妇,去提亲的媒婆十个有八个吃过她的拳头。

“也不是。”百里奚放了手里的茶杯,突然凑近。离得近了,李太极便觉得这人长得有些过分俊逸,连修长卷翘的睫毛都胜过女子,呼出的气息也带着一股子暧昧的气息。

“那是?”

“城东的李姑娘。”

“可城东没有姓李的姑娘……等等,你不会说的是我吧!”说完,李太极自个儿都乐了。

“有什么不妥吗?李姑娘年岁看起来不大。”百里奚不慌不忙给她续了杯茶,从怀里掏出一只鎏了金水的红木盒子推到她面前。

李太极狐疑地打开一看,瞬时傻眼。清一色的一千两银票厚厚的一骡子,数了数,不多不少十万两。

喉头仿佛被什么卡住了,李太极傻愣愣地看着百里奚,好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把盒子推了回去:“公子怕是误会了,我是不嫁人的。”她讪讪地道。

“姑娘是嫌弃聘礼少了?还是嫌弃在下的长相?”百里奚很是认真地问道,勾人的凤眸眨了眨,李太极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公子就没听过什么?”

“我该听过什么?”百里奚扬眉。

“我是个嫁过人的,还一连嫁了三个。”提及往事,她总还是会想起那种今日喜事明日丧的绝望心情。

“李姑娘觉得我像是短命鬼?”百里奚淡定地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她三任亡夫又有哪一个看着像似短命鬼呢?还不是一个个一命呜呼。她讪讪地笑,问了句:“公子为何执意要娶我?”

百里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句:“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

李太极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答应那人娶我?”

“我答应他护你一生无忧。”

2

李太极很好奇百里奚嘴里的那个人是谁,可惜他嘴巴着实硬得很,怎么耗也耗不开,时间久了,她就当这事是个玩笑,总知拒了就是,却不想他心安理得地赖在太极馆不走了。

九月初九重阳到了,宫里的选秀进行得如火如荼,太极馆的生意一如既往地清冷,除了偶尔有几个来瞧个搬迁吉日的,大多数的时候李太极是躺在院子里的软榻上晒太阳,要么就是看着百里奚拿着把刻刀雕木头。

说实话,百里奚的手艺真是让人不敢直视,一块八十斤的木根雕到最后就剩巴掌那么大了也没瞧出雕的是啥。套句百里奚的话说,哥雕的不是艺术,是寂寞。

李太极第一任丈夫邵阳是一名镖师,成亲前一天,镖局里接了一趟短镖,三十里的路程快马加鞭只需一个时辰。未承想第二日邵阳的镖队在西龙坡山脚被发现,同行的十三人全部被杀,东西不翼而飞。

李太极的第二任丈夫柳中原是一名教书先生,成亲那日,席开摆桌,未了,竟是饮酒过量死于非命。

李太极的第三任丈夫何卿是一名屠夫,成亲当晚,洞房花烛夜,盖头还没掀开,猪圈里圈养的野猪发狂,冲进新房把何卿硬生生用獠牙给戳死了。

李太极进了门,屋内赫然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供奉了三只牌位,先后是亡夫邵阳、亡夫柳中原、亡夫何卿。

她捻了把香,点燃插在牌位前的香炉里。轻烟伴着一股子淡淡的香气徐徐升起,百里奚懒懒地倚在门口,低敛着眉看着被烟气缭绕的女子,又看了眼八仙桌上的牌位,闲闲地道了一句:“原来是几位兄长!”

李太极差点吐了一口老血,手里的火折子一抖差点扔出去。

“老大,你别听这人的废话,我早就发誓,这辈子不嫁了。老二你也别气,回头我多烧几本书给你。老三,你这人脾气不好,也别怪他,他脑子不好使。”

百里奚听得脸色发青,拿扇的手一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太极馆的生意很冷清,但绝对是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营生。

天还没擦亮,院子里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李太极向来浅眠,赶忙穿了衣物便往门口跑,一拉开门,便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还没来得及尖叫,便觉得眼前一花。百里奚持剑挡在她身前,手里的剑横着把那柄砍过来的大刀给打断。

“你这是招惹了什么人?”百里奚甚为不悦地凝眉看了李太极一眼。

李太极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回过神,傻兮兮地抓着他的手臂不放,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我一开卦摊小馆的能得罪什么人?不是来找你寻仇的吧!你这可是连累我了。”

百里奚眼皮子抽了抽:“那家伙可是直接朝着你砍来的。”说着,伸手指了指站在院子里的大汉。

李太极一愣,抬眼去看那大汉,咦了一声。

“你认识?”

“亡夫的弟弟。”

那大汉此时脸色铁青一片,看着百里奚伸手将李太极揽进怀里护着,气得牙齿直打颤:“你个小蹄子,我哥尸骨未寒你就在家里养了个男人,你……你……我砍死你。”说着,提着半截刀追了过来。

李太极呸了一口躲到百里奚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冷声道:“你才是浑蛋,你哥尸骨未寒你就霸占你哥的猪肉摊,头七未过你就来占我便宜。怎么?现在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百里奚,关门打狗。”

百里奚挑眉回身瞪了她一眼,却不动作:“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替人挡刀子的事不做。”

李太极一愣,忙松开他的袖摆。是啊!他又是她什么人呢?所谓的护你一生无忧她还真当真了,没有利益牵扯,又无亲无故的,他凭什么?

她是个傻的,才会以为他留在太极馆就是喜欢自己,就理所当然地护着自己。李太极,你傻了,你嫁了三次,所托非人,竟然还是相信男人?

她苦苦一笑,转身从他身后站出来。

“哼!臭女人,你要不把我哥留下的银子交出来,今天我砍了你。”男人见百里奚置之不理,心里更为得意,伸手就抓住李太极的衣领子。

两人扭打在一起,拉扯间,李太极的衣襟被扯开,露出白玉般的锁骨和半片美背。

“啊!”李太极惊呼着去拉衣服,百里奚突然抬脚将那男人踹开,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背上露出的半块诡异的图腾,凤眸微眯。

“百里奚,你干什么?放开我!”

“你确定?”百里奚抿嘴一笑,突然压低身子在她挺翘的鼻尖上轻轻吻了一下,“嫁给我,我可以为你挡风遮雨。”

李太极诧异地望着他霸气外漏又柔情似水的眉眼,心里仿佛有什么微微撞了一下,很轻很快,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甜蜜。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她好言相劝,到底自己是个嫁过三次的,名声不好,这么好端端的俊郎自己配不上的。

想着,心里没由来地一阵落寞。

或许,如果早一天认得他,她会有不一样的命运吧。

一阵微风吹过,百里奚抬手为她拨开颊边凌乱的发:“要么你就好好跟你亡夫的弟弟谈一谈。”

李太极一吸鼻子,收拾起突然袭来的酸涩情绪,扭头一把抱住百里奚的大腿:“公子,见死不救非好汉。”说白了她就是个克夫的,这辈子也不能指望再有什么金玉良缘,即便是对百里奚有些心思,却又能如何?真的嫁了他,然后看着他和前面三个一样死于非命?

不,她做不了的啊!

世间情爱之事,到底不是“在一起”三个字那么简单的。

百里奚瞧着她挣扎的模样发笑,伸手摸摸她的头:“没事,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我看姑娘也不是短命的,去谈谈。”一把扯落她的手往外推。

李太极挑眉再挑眉,这人怎么就是往死胡同里转?

“你这人怎么这么拧?”

百里奚抿嘴一笑:“受人所托。”

李太极愣愣地看着他,这人就这么霸道地闯进她的生活,搅乱她一池春水,未了,一句受人所托。

心底忍不住抽疼了一下,到底,她还是逃不脱命运弄人吗?

自嘲一笑,李太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我答应你。横竖也是你短命,死了活该,大不了堂口再供个牌位,一二三四还可以凑一桌麻将不是。”

百里奚抿嘴一笑,也不管自己被咬伤的手,将她拉起来甩到身后,扬眉看着那大汉,意思再明显不过,现在这女人在下罩着,有事跟我说。

那大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断刀,狠狠呸了一口:“小白脸子,跟了这娘们的都是短命的。”骂骂咧咧的,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跑。

“喂,别忘了你的刀。”百里奚剑尖往地上的断刀上一挑,银光闪动,断刀咻的一声朝那大汉飞了过去,扑哧插在他双腿之间。

3

香火的星星点点光亮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李太极裹了裹身上的长衫,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把牌位上的一只蜘蛛掸掉。

夜风吹得纸窗沙沙作响,本是静谧的夜却被一阵敲门声惊动。

“来告慰亡夫?”百里奚斜倚着门廊,目光冷冷地看着三块孤零零的牌位,黑暗中,一双冷冽的眸子灼灼地锁着李太极。

他们彼此看不见表情,却被那一种朦胧的暧昧吸引着,她想起他那个极致霸道的吻,脸上经不住红了红。

“以后这里就封了吧。”百里奚凉凉地道了一句。

李太极一愣,扑哧一声笑了:“你吃醋?”心里莫名地甜蜜,看着他俊秀的眉眼,感觉胸腔里似乎一下子溢满的情谊。可这情谊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惑人,都让她分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百里奚心里不快地瞪了她一眼:“你又不爱他们,我吃什么醋?”

李太极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们?”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好似就此把他深深刻在心里。因为她知道,这婚,她是不能成的。

因为在意了,因为喜欢了,所以越发不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百里奚突然沉默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危险气息,等李太极回过神来,百里奚已经掠到跟前,单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沉默,许久的沉默,就在李太极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倾身,薄唇轻轻碰了碰她柔软的耳郭:“封了这里,记住,从今以后我才是你的相公,相公不喜欢‘亡夫’。”说罢,长袖轻轻一挥,三只牌位哗啦啦一阵乱响。

太极馆的生意依旧清冷,百里奚好似一下子变得格外忙碌,常常是三两天见不到人影,有时大半夜便牵着马离开了。

李太极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恍恍惚惚的,仿佛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回过神的时候,百里奚已经站在她身前,修长的身子遮了些许光线,素白的袍子染了灰尘,怀里抱着一只红木的漆盒,那股异香就是从盒子里散发出来的。

“什么东西?”李太极从躺椅上跳下来。

百里奚张了张嘴,修长的身子一晃,李太极这才注意到他脚下蓄了一摊血迹:“你怎么了?”她忙伸手拖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百里奚的脸色有些苍白,张了张嘴,没说话,冰凉的大手捧着她的脸,闭眼前的那最后一眼好似一下子蓄满了深情,让她无端端觉得心脏被狠狠揪住了一样。

“百里奚,百里奚,你醒醒,醒醒!”

百里奚的背后被利刃划了很深的一道伤口,李太极撕开他后背的衣衫,伤口已经血肉模糊化脓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别!”百里奚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冰冷的手圈着她的手腕,让她浑身一僵,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你别闹了,会死人的,我去找大夫。”

百里奚依旧死死地拉着她的手不放,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不许走,别离开我!”那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仿佛用尽力气去抓住一个人,一辈子也不放手。

李太极挣扎不开,又急又心疼地看着他浑浑噩噩地说胡话,直到他睡着了才急匆匆地跑去找大夫。

微敛的眉眼在她冲出房间的时候挣开一道缝隙,百里奚抿嘴一笑,将头埋在枕头上,鼻端全是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百里奚的伤不算很重,也就看着有点唬人,休息了几日便能自行下床了。那个红木的漆盒他一直放在枕头边上,不让任何人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贵,还弄了一身的伤回来。”李太极瞧着那盒子发呆,手里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粥。

百里奚抱着那盒子抿嘴一笑:“聘礼。”

聘礼?

李太极扑哧笑了:“那你拿来我瞧瞧。”她伸出手,百里奚把盒子交到另一只手上:“还不是时候。”

李太极一愣,心中略略有些失望,有些赌气地把粥往他面前的桌子上一放,你自己吃吧,前面还有生意呢。

4

“啊!”

李太极被一场噩梦惊醒,伸手摸了把额头,已是冷汗淋漓。

她梦见百里奚胸口插着一把血红的刀子躺在床上,嘴里眼里咕咚咕咚往外冒血,就像她之前的三个亡夫一样。

“怎么了?”百里奚推门冲进来,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冲过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李太极沉默不语,心里仿佛吊了十几个瓶子七上八下的。

她抬眼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刚毅的下巴,突然生出一种冲动,狠狠地将他推开:“百里奚,咱别玩了成不?你也不是真的爱我,别管什么嘱托,咱别成亲了!”她把头埋在膝间不敢看他的表情。反正她就是害怕,害怕他跟前面三个一样都死翘翘了。

百里奚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不相信我?”

“我,只是不爱你。”

“李太极。”百里奚低吼一声,伸手将她的头从膝间捧起,不由分说狠狠吻住她冰凉发抖的唇。

良久,直到李太极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百里奚才放开她,大手仍旧揽着她的腰:“李太极,别否认,你有感觉的,你,喜欢我了。”他咧嘴一笑,轻轻啄了她嘴角一下,“放心,我不是短命鬼。既然答应人照顾你一辈子,就绝不会食言。”

李太极本来带着丝喜悦恍惚的心情在听到他后面一句话的时候瞬时消散。

“百里奚,你这个浑蛋,王八蛋!”她猛地一把将他推开,抬脚狠狠朝他腿肚子踹了过去,“谁要你可怜,谁要你照顾!滚蛋!”

百里奚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发飙,直到腿上传来一阵剧痛,这女人,怎么这么泼啊!

一边捂着被踹疼的腿,一边伸手将她拉回来,修长的身体将她压在墙壁和自己之间:“李太极,你又发什么疯?”

“你才发疯,你全家发疯,我不要嫁给你,你这个浑蛋。”她一把抓过他的手臂狠狠咬上去。

百里奚疼得一皱眉。

直到嘴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李太极才消停地松开手,狠狠地用头撞了他的胸口一下:“笨蛋,你不会躲?”

百里奚翻翻白眼,忍不住苦笑:“我躲得开吗?”

开你个大头鬼!李太极狠狠剜了他一眼,有点心虚地看了眼几乎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心里虚啊!

见她心虚的模样,百里奚长长叹了口气,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倾身狠狠吻住她紧抿的小嘴。久久,他才松开她,薄唇抵着她的耳垂低低道了一句:“李太极,我喜欢你。以前或许不喜欢,现在,很喜欢。”

啊?!

李太极傻傻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傻傻地任他吻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心里突然就蹿过一丝甜蜜。她伸手轻轻抱了他一下:“我好像,也是喜欢你了,虽然你木雕雕得不好,为人又霸道。”

百里奚脸一黑:“你这个女人。”

大红灯笼高高挂,小凤朝仙结良缘。

大红的嫁衣披在身上,李太极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三次嫁人,最后还是孤身一人。她有点傻傻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黛轻扫,肤如凝脂,端端是一清秀佳人。

虚掩的门被推开,百里奚含笑站在门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李太极一愣:“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成亲前一天不能见面吗?

百里奚一笑:“我想你了。”

李太极有点傻眼,什么时候这男人也会油嘴滑舌了?

百里奚挑了挑眉,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那只漆盒,打开漆盒,一阵幽幽的蓝光溢出来,竟然是一支蓝色的莲花雕纹的簪子。

奇异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他灼热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温柔的、宠溺的,带着丝霸道的眷宠。

“这是什么?不像玉啊。”她看了好半天没看出簪子是什么材质,只觉得香气久久弥漫不散。

“是东海的沉香蓝玉。”

“没听过。”她捻起簪子看了看,很是稀罕的东西,触手冰凉,却温润如玉。

百里奚一笑:“这是罕见的蓝玉,有安神醒脑的功效,有益脾肺。”他捻起簪子插在她的鬓上。

李太极愣愣地看着铜镜里突然映出的他略显苍白的脸,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浓浓的不安感,转身一把拉住他的手:“百里奚,那个,我看咱们还是别成亲了。”

“你怕?怕我也跟前三个一样死了?”百里奚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心,低头吻了吻她的面颊。

李太极瞬时羞红了脸。虽然她成亲三次,却还是完璧之身啊!他这人怎么总是肆无忌惮地说吻就吻?

百里奚抿嘴一笑,霸道地挑起她的下巴:“李太极,把你那小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倒掉,我可不是短命鬼。”

李太极忍不住苦笑,可是她怕。

砰的一声巨响,西窗的窗纸被飞来的箭矢穿破,百里奚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飞身躲开箭矢,人还没站稳,羽灵箭便铺天盖地地射进来。

“百里奚,把蓝玉交出来。”门外传来一阵嘶吼,李太极心里一慌,扭头看他:“你……”

百里奚把食指放在她的唇上:“别说话,会没事的。”

“我们把东西交出去。”她忙伸手去拔头上的簪子。

“不要。”百里奚一把抱住她,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背后的伤口,殷红的血从衣衫里渗出来。李太极抱着他,感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溢出:“百里奚!”心口好疼,眼泪就那么顺着眼眶滚落。还是第一次有人在生死关头这么护着她,仿佛他那一句护你一生一世是那么真实。

或许,他从没说假话。

“我说过,这是我的聘礼。”门外的人已经冲了进来,十几个黑衣人,闪着寒光的大刀铺天盖地朝百里奚身上招呼。

百里奚本就有伤在身,亦是死死护着李太极,不出三十招便体力不支。

“百里奚。”李太极急得用身体支撑他的身体,目光冷冷地看着将他们围住的黑衣人,“我把东西给你们,你们离开。”

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声:“你们死了,东西我一样能拿回来。”说着,突然一扬手,一团紫色的粉雾迎面飞来,李太极暗道一声不好。百里奚已经吸入药粉,修长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仰面栽倒。

“百里奚!”

“走啊!”百里奚用尽最后力气将她往门外送。她头上插着蓝玉簪,那是避百毒的东西,所以他知道她没有中毒,她可以走的。

“百里奚!”李太极诧异地看着躺在地上浑身痉挛的百里奚,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在他慢慢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疯了一样朝十几名黑衣人冲了过去。

血,染红了眼睛,人仿佛就此疯了。她怕了,怕百里奚就此魂归离恨天。如果可以,她希望用自己的双手护他一世平安的。

所以她疯了,如同李家的每一个人一样吗?

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李太极愣愣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低头,对上百里奚那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心口隐隐抽疼。

百里奚没有问,她也没有答。

至于为什么明明被人拿刀逼着满院跑的女人突然间狂性大发杀人如麻,百里奚不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有,她也有。

她沉默地从黑衣人怀里找到解药给他服下。

“李太极。”百里奚一把拉住她的手,“别走!”

心口隐隐有什么在蔓延滋生,她分明知道是要人命的情感。爱情,之于她,真的可以拥有吗?

她矛盾了,她挣扎了,而这些百里奚看在眼里,他那么坚定地拉着她的手不放。

“百里奚,你会后悔啊!”她吸了吸鼻子,眼泪顺着眼眶滚落。

百里奚虚脱一笑:“不会!”

5

九月初八,吉时,利嫁娶。

天上下着小雨,四人抬的小轿晃晃悠悠进了太极馆。百里奚在江南没有家,他就仿佛突然来了,说不定哪天又突然走了。所以李太极的花轿在城里绕了一圈又回了太极馆。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几个邻居,拜堂的时候,何卿的弟弟和柳家的亲戚突然一窝蜂地闯进来,什么难听的话都骂,白菜叶子、鸡蛋皮子扔得到处都是。

百里奚提着剑冲出去的时候,那一帮子人便呼啦一声都散了。

李太极被喜婆牵着手领到大堂。李太极没爹没娘没亲戚,百里奚亦是孤身一人,主婚人便请了私塾里的先生。

李太极被喜婆牵着送进洞房,百里奚虚应着不多的宾客,等酒过三巡宾客散去,百里奚挪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往后院走。

推开虚掩的门,百里奚有些踉跄地走进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床上的李太极。

“相公。”她轻轻呢喃了一声,百里奚顿时有种骨酥肉麻的感觉。

喜婆跟着进来递了秤杆,百里奚拿着秤杆挑落她脸上的红纱。

喜婆拉着两个帮衬的丫鬟退了出去,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一种紧绷的静谧。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刚刚滑落喉咙的辛辣酒液一路烧过喉咙,整个人都跟着发起热来。

“我好看吗?”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如兰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

百里奚讷讷地点了点头,意识有些混乱,也不知是醉了的缘故还是其他,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往床上倒去。

冷风吹得人头疼,百里奚是在一阵尖锐的笑声中醒来的。

他试着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椅子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潮湿气息,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刺眼的红。

“太极?”

“闭嘴!”一鞭子狠狠地抽过来,“我才不是那个傻蛋李太极,我是李太虚。”

百里奚凝眉看着她:“太极,你怎么了?快放开我。”

李太极脸色有些难看,走过去一把揪起他的领子扬手就是一巴掌。百里奚被打得一歪头,脸上赫然印了五个指印,血顺着嘴角溢出。他冷凝着眉眼,目光依旧温润地看着她:“别闹了,放开我。太极。”

啪啪啪!又是一连三个巴掌。

“我说过,我是李太虚,不是李太极。你们这些卑鄙的男人,为了李家的宝藏娶那个笨蛋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骗那傻子可骗不了我,想娶李太极的男人都得死。”说着,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百里奚刺了过去。

紧闭的门扉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几名捕快装扮的男子迅速地冲进来,而原本被绑着的百里奚亦是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身后的绳索,在李太极手里的匕首刺过来的瞬间一跃而起,右手扣住她的手腕,微微使力卸去她的匕首。

“你……你是谁?”

百里奚寒着脸好长时间没说话,几个捕快已经先一步冲过来。

“不要,走开。”李太极疯了一样抓起地上的匕首,“走开,走开,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邵阳是,柳中原是,何卿也是,百里奚,你也是!你们这些骗子,你们不是想要李家的宝藏吗? 我偏就毁了。”她忽而冷笑,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

众人因她的举动深深吸了一口气,百里奚在她拉开衣襟的瞬间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她用匕首狠狠往她自己的后背划去。

血顺着刀刃一点点渗出来,光裸的背脊上一大片青紫的图腾被血浸染,百里奚心头一疼,想冲过去卸了她手里的匕首。

“别过来!”

“太极!”

“我不是,我不是,我是李太虚,太虚啊!”她虚弱地弯了腰,血顺着脊背滴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她傻傻地笑,就那么看着百里奚,满眼的讽刺。

百里奚的心仿佛就此被狠狠剜了一刀,他甚至不敢看她冷冽的眼,心瞬时坠入冰窖。

“百里奚,你也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李太极已经不支倒地。他伸出手,她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的手,“你为了查案子,竟然连自己的幸福都可以出卖,好一个名捕,好一个六扇门的总捕。对,邵阳是我杀的,柳中原也是我杀的,何卿还是我给野猪下药让它疯狂杀死他的。怎么?现在我承认了,你要杀了我?”

百里奚沉默不语,眼中带着一丝痛楚,他又何尝愿意呢?

邵阳是他昔日友人,他本是风尘仆仆地来参加他的婚礼,未了却是参加了他的葬礼。在葬礼上他第一次见到李太极,那么淡然,那么云淡风轻的一个女人,既不悲伤也不难过,只那么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仿佛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云淡风轻。

他埋怨过,厌恶过,怀疑过。

他知道邵阳很爱这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那么快就又嫁人了,然后再次站在亡夫的灵堂上。

在进太极馆之前,他见过她三次,每一次,她都是静静地站在灵堂一隅,不喜不悲,淡淡的,仿佛死的不过是一个无关重要的人。

他开始注意她,开始莫名地察觉出一丝丝的不一样。一个女人嫁了三次人,死了三个丈夫,不会很奇怪吗?

所以他接近她,然后又无可自拔地迷恋上她。

他曾想,如果他不是短命鬼,如果她不是杀人犯,他就辞去宫门职务,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6

李太极醒来的时候,阳光从头顶的小窗洒下来,淡淡的,斑驳点点地打在脸上。

身后传来锁链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百里奚凝眉站在牢房门外。

“你来啦。”她淡淡地道,回过头,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意。

“不问我为什么?”他走过去,伸手碰了碰她有些苍白的脸颊,目光在触及她后背上殷红的血时收缩了一下。

“不想问。”她轻轻地咳了,却又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每个人都有秘密的,你有,我有,谁都有。”

“你,知道她的存在吗?”他静静地看着她,不同于看着昨晚疯狂的李太虚,她是李太极,他所认识的李太极。

李太极点了点头:“知道。知道邵阳他们都是太虚杀死的。”她幽幽叹息,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来查邵阳他们的死因的。”

百里奚的身体一僵:“你……”

李太极忍不住一阵苦笑:“李家的孩子有遗传性的疯魔症,我也是在何卿死了之后才隐约察觉自己身体里好似住了一个恶魔,一个叫李太虚的恶魔,喜欢杀戮,多疑,猜忌。我想控制她,我想杀死她,可我做不到。”

人都有懦弱的时候,如果可以选择,这样未必就是一个不好的结果。

“李太极,你是我见过的最残忍的女人。”百里奚失望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她知道自己很卑鄙,利用了他,可是他又何尝不是欺骗了自己呢?

“李太极,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李太极身体微微一僵,有什么在胸腔里迅速发酵,而后酿成一种苦果。她直直地看着他,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没有,没有喜欢过。”

是吗?

百里奚没有回头,他只是猛地转身,从怀里掏出那支蓝玉的簪子别在她的头上。

铁链声在身后响起,李太极哇的一声哭出来,右手拔下头顶的簪子对着脖颈狠狠地刺了进去。

血,迷乱了眼,她好像看见他眼中的痛楚,可她听不见他的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

也许别人不知道,可是她知道的,蓝玉乃是安神圣品。李家恶疾遗传了三代,好多年前便是依靠蓝玉控制病情的。可是爹爹死后蓝玉就落在魔教手中,那日他受伤回来,她便猜到他是为了她去魔教盗取蓝玉才受伤的。

她懂的,他把蓝玉交给她,便是给她一个机会,给两个人一个可以在一起的机会。他希望蓝玉可以克制她的疯魔之症,少受精神分裂的折磨。

他希望她用蓝玉扼制身体里李太虚的恶,完完全全做一个平凡善良的李太极。

可是她总归是让他失望了。

他说她太残忍,是啊,她多残忍,是她自己一手把两人最后的一点缘分给掐灭了。如果那天他们真的安安分分地成亲了,她知道,他绝对会护她一生,可她终归是让他为难了。

他们彼此走着不同的路,相识之初便已是背道而驰。

百里奚,如有来生,愿我们永世不见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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